原作:ゆずチリ(《姬乃酱离恋爱还早》)
Original by ゆずチリ (Love Is Still Too Early for Himeno–chan)
(资料图片)
无星的夜,朦胧的钴蓝色匀称地伸展,流淌在天际,时隐时现的云像无色的薄布。现在薄布把天空擦得格外干净,为之后的光艳做足了铺垫。
“就坐在这里吧。”相川说着,把一方大毯撑开,平平地铺在树下昏暗的阴翳里。
“这里是吗?”我回应道,帮忙在毯上放上琳琅的零食之类。诱人的食物很快便摆放齐全,如同地面上许多花朵遽然盛开。
一切准备就绪后,我和相川轻松地坐下,望着天空出神。右手不断地碰触口袋里那个坚硬的盒子,仿佛有蒹葭草挠着心似的,我顿时生出一种介于不安与兴奋之间的感觉。
但我知道必须克制住自己——为了这一天,我特意邀请她和我一起欣赏这次的烟花会,并翘首以盼。现在万事俱备,如果提前被她觉察到,就缺了点神秘感了。
我打开手机,确认时间。屏幕上的时间告诉我,离一年一度的烟花会开幕还有大约半小时之遥。在这半小时期间,我只能耐心地等待。
怎样度过这难熬的时光呢?我费力地思考。带她逛逛山下的夜市?闭目养神一会儿?……
“唉,我说,”相川率先开口了,“反正离放烟花还久,咱们俩谈谈心怎么样?”
“谈心?行啊。”凭借深夜的幽光,我看向她的位置,发现她也正看着我。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见状,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。
“既然我提出要谈心,那就我先问。”相川深呼吸,同时放松身体,慢慢躺在树下柔软的草坪上,“堂本,这几年你去哪里了?初中上得好好的,突然就转走了,无声无息的……直到考上东京大学,我才再次见到你。”
“感觉你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,相川。”我也被一股油然而生的悠然感觉所浸染,情不自禁地躺了下来。
“当然了!从你转学的那一天我就想问了,好不好!”相川没好气地说,“自从考上东大,我对这问题的答案就愈发地好奇,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当面问你。现在机不可失,你说清楚!”
我的内心释然般的一笑,心想,相川她说话还是小学时的风格啊。
“其实……原因很简单,就是当初由于我爸的工作调整,我们全家搬到别的城市里去住了。”我娓娓道来,“我当时内心也很痛苦的。毕竟和这么多好朋友分别,永远是件可怕的事。”
“我还记得,光阳那家伙,知道你转学的消息后,人都瘦了一圈呢!”相川伸过手来,边笑边不轻不重地在我背上拍了一掌。这一掌比她小学时打我的力度轻多了,不知为何,我的心绪忽然变得像水手结一样复杂难解。
不过我很快就接上话:“对啊,光阳……他过得还好吧?”
“好啊,都去国外留学了,怎么不好?”相川坐起来,把推特打开,翻出光阳的账号所发布的照片。我凑过去看,只见光阳还是小学时的那副面孔,头发依旧棉花般蓬松,眉眼间稚气与志气同存。照片上的他站在艾菲尔铁塔旁,意气风发,像树。
“不仅如此,其他的朋友也各有各的生活。”相川补充,“尤其是小翼!人家现在都结婚了,现在是田径运动员,在家带两个孩子!”说完,又翻出一堆家庭照片来。
“小翼!是她啊!”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。高岸翼在小学时很活泼,尤其爱和男生打交道,长发匀称,一双圆而有神的眼睛,如天上的月亮一般亮。听到她事业家庭都美满的消息,我由衷地为这位朋友感到高兴。
“好了,继续说你自己吧。”相川的语气渐渐变缓,身体又不由自主般的与平顺的草坪相接触了,“你去别的城市了,然后呢?”
“然后?……然后就在那里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学业,考上了东京大学,与你重逢了。”我轻描淡写地说。
旁边是一阵久久的沉默。不知多久之后,相川才回话: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。只是有点想感慨——时间真的过得好快。”相川似乎在远眺不可至极的星汉长河,“想当初在小学,你和我都只有这么一点……十几年后再相遇,你居然都比我高一个头了!”
“啊哈?有吗?”我闻言一愣。这样的细节,我倒没怎么注意。
我听见身旁传来一阵嗤笑。“这都没注意,你反应真是和小学时一样迟钝!”相川佯装责怪地说。
“唉,唉,好好,我错,我错还不行吗……”我只能举手投降——我这才发现,自己对相川的敬畏其实已经如烙铁红钉一般,深深镂在骨髓里了,“那相川,再说说你吧,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?”
“怎么样……?”相川懒懒地回答,“……该怎么样,就怎么样咯,读完初中读高中,一切按部就班。不过……”
“嗯?”
“这几年,我身边的人不停在变,环境不停在变,连性格和喜好都变了几遍……”相川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极空,就像是风儿朗诵散文诗似的,空灵有律,悠悠的音韵远远地传向不知名的彼方,“但有两样事物是一直没变过的哦。”
“哪两样?”
“其中一样当然就是我们这些好朋友——从小学玩到现在的朋友!”相川又一次看向我,眼睛里的神采仿佛更引我注目了,“至于另一样……你猜?”
“猜……猜?”我手足无措,“这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猜不到?这么快就认输?”
“……”我无言以对了,只能像个木偶似的盯着她看。
相川突然大笑,富有感染力的笑声在夜幕下传得特别响亮:“哈哈哈!我就说你迟钝嘛,连这都想不明白!”
还没等我辩解,远远地听见别人喊了一句:“烟花!要放了!”
此言一出,原本黑黢黢的四面八方忽然传出了各式各样的人声,听上去荟萃生动,男女老少都有。我不由得一惊,这些声音仿佛是埋伏在草丛里的猫儿似的,只等这神圣的一刻,然后将自己的兴奋之情倾巢泻出。静谧的黑夜一下子变成了一锅沸水。
我和相川本应在此刻像其他人一样滔滔不绝地谈论,却反而静默无言,只是望着波浪般起伏的地平线,等待着烟火盛开。
片刻后,远处一线平地上,一个晶莹的光球凭空出现,抢走了我散漫的视线。只见那光球徐徐上升,如小巧玲珑的天使似的,一直升到无边天空的正中央,其长长的光尾把天空分明地割成两块儿;突然,那个光球暗了下去,那条分界线顿时就消失了。
“嘭!”骤响在山区回荡,简直要把我从地面上提起来。
天空中,亮白色的大花怦然怒放!我被这壮观的一幕吸引得动弹不得,那烟花的有限的光彩,把这片山区仿佛照得无限亮。白色的大花不多时便消失了,但正如千帆过沉舟,成百上千个光球随着第一朵烟花的陨落而出现,上升到空中,把净如明镜的夜泼染上夺目的颜色。这一朵白的,像月宫姮娥长长的飘袖;那一朵绿的,似新春绿水旁数条毵毵嫩柳……我的心忽地恍惚了。
说起来,我仍记得小学时初次和相川一起看烟花。那时心里懵懂,不知道情窦初开是什么滋味。
那天我和哥哥,相川和她姐姐,以及一干好友,相伴去看烟花会。一路上走走转转,吃了很多也看了很多,但最所期盼的应该是那虽转瞬即逝却绚丽无比的烟花。
我还记得,那天相川她穿着浴衣,装束比平时漂亮得多。我和她坐在一张毯上,等待烟花出现。
一回头,突然发现相川红着脸,微撅着嘴,面朝着我靠近——眼睛还是闭上的。她的身子不知什么原因,竟在微微发抖,就像眼前出现了令人兴奋的景象一样。
其时,我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,还以为是要我喂她。于是,下一秒,我就从零食堆里取出一根巧克力棒,塞进了她的嘴里。
“嘭咚”一声,烟火在我们俩的头顶炸开。
如今,已经过去了十多年。各种各样的原因作祟,使我们一直未能再有这样一起看烟火的机会——直到今天。
心中像是多了一股能量,迫使我将右手伸进上衣口袋,将那个坚硬的四方盒子掏了出来:“那个,相川!”
相川闻声,转过头来,看着一脸认真的我,以及我手上那个四方盒子。在流光溢彩的天空下,相川她的脸被照得很亮,普普通通的黑色瞳孔,此时也破例渲染上了缤纷的颜色。她的神色比我想象的要平静,仿佛早有预知。
“相川,其实我早就想把这东西送给你了,但那时候一是缺钱,二是时机未到。我思来想去,还是这时候最合适……”我咽了一口唾沫,“相川……等大学毕业了,你能……和我结婚吗?”
我用几乎在发抖的手指,把四方盒子的盒盖缓缓打开——里面的东西霎时间映入眼帘。那东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戒指,尽管不像有钱人送的那么豪奢,但已经足以套进相川的手指了。在山间,烟火的华光四处攒动,把山顶照得艳如妇人的指尖,把那颗小小的钻石装饰得犹如誓言诗那般神圣。
相川拿起戒指,套进自己的手指。我想得不错,大小刚刚好。我正等待她的答复,这时她走到我跟前,面向我坐下,说:“堂本,你果然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啊。”
“唉?什么意思?”
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——就在我小时候,我梦见过这一幕呢。”相川晃晃戴着戒指的手。
“真的吗?!”我心里一震,“难道你那时候,你就想过和我……”
相川这时低下头笑了。等她再抬起头,我发现她的眼角噙满了泪水。“当然了,笨蛋!”她边哭边说,“因为从小学起,我就想让你对我这么说了啊!”
她扑过来,一把把我抱住,其力度之大,差点把我扑倒在地。
我一下子不知所措——没料到相川她竟有如此反应。她说,小学的时候,她就想让我和她结婚了?
“因为……因为我从小就喜欢你啊!”相川的声音很小,我却听得格外清晰,像海潮把其他声音盖没,“你现在才知道吗?我小时候天天打你……那天放学,我把你叫到教学楼后,说什么‘你要对我负责’之类的话……”
我突然全明白了。
难怪当她见我不明白“对她负责”的意思时,她会毫不犹豫地重重推我一把;难怪当她把我的表妹当作我的女朋友时,她的脸色会如此可怕;难怪在篝火晚会上,她邀请我跳舞时,会紧张到无语伦次……
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在大学时初次建立感情,并由我主动示爱的;原来真正主动的是她,即使因为我的执拗和迟钝,她已经失败上百回。更别提初中时我的不辞而别,我这才意识到那件事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。
“你知道吗?小学时,为了把你攻下,我迫使自己放下所有的架子——学会和同学一起上下学,学会去同学家里玩,学会和男生打交道……就连我的姐姐也说,我真的变了好多。”相川啜泣道,“你知道吗?我那时真的好投入,因为你的几句话,我可以一晚上不睡觉……”
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,只能默默地听着。
“你刚转走的那几天,我连饭都吃不下,差点病了一场,每天都期盼你回来。”相川继续说道,“过了几个月,我才试着去习惯没有你的生活……等到高中毕业,上了大学,正当我心灰意冷时,你又回来了……”
“我爱你。相川。”我轻声说。
“还是别叫我‘相川’了。”她看向我,“就用……我们小学经常用的称呼啊。”
我忍俊不禁:“知道了。那就,我爱你——姬乃。”
“我也是——逢司。”
直到这时,我才真正明白,这几年来一直不变的,除了我们朋友之间的友谊,还有什么。
天上的烟火,仿佛愈发耀眼了。它照耀着大地,照耀着我们今后将要并肩走过的路。
(完)